推薦序
閱讀「讀寫障礙」 解讀「讀寫障礙」
本校洪老師囑央我為呂翠華教授譯作《戰勝讀寫障礙》寫序,我先是心頭一沉,那壺不開提那壺,讀寫障礙對於小兒神經科醫師就如同時間對於基督教聖者奧古斯丁(St. Augustine)一樣:「沒有人問我,我就很清楚,但如有人問我,我即一頭霧水」。閱讀(reading)一般認為攸關視、聽、讀三個層面,讀寫障礙的神經病理機轉眾說紛紜,從視覺區,聽覺區,語言區,角迴(angular gyrus),腦島(Insula)都曾經被提起,成為難以釐清的百慕達三角洲。但看到作者大名,卻使我眼睛一亮,Sally Shaywitz教授不但是世界上頂尖的讀寫障礙研究學者與醫師,也是小兒神經教科書〈讀寫障礙〉章節的撰寫人,為了要先睹為快,只有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令人又愛又怕的任務。
人類的社會行為是由基因,到神經系統,以至文化、教育和社會體系所建構的價值系統交互作用,產生錯綜複雜潛在變化。一般而言,生物性演化屬達爾文模式(Darwinian),是緩慢而不容易立竿見影的,但文化的演化屬拉馬克式(Lamarckian),是可以在較短時間創化的。人類演化的方向是同宿同棲,相互依賴也相互折磨,我們的生活離不開語言與符號,也構成文化現象的深層結構。人類是唯一藉語言來溝通的物種,語言的基因模組(language module)建立源遠流長,可追溯至百萬年前,而可能直到五萬年前才形成「智人」(Homo Sapiens)的一種優勢溝通模式。語言可以很自然的學會,孩子通常是會說話後才學會讀和寫。讀寫是較近代的人類成就,比較傾向於文化演化。閱讀模組(reading module)並未連結到人類大腦,它必須「借殼上市」,利用語言的生物模組(biological module)精確轉換而成。初學閱讀者必須學會如何破解印刷文字,學會去轉換在紙上一行行,毫無意義的符號,以便為一個只能辨別語音代碼,強大的語言機制所接受。而最重要的關鍵即是音素覺識(phonemic awareness)能力,字母連結了音素,便不再是紙上毫無意義的符號,文字轉變成語言,印刷文字轉譯成語言代碼,口頭語言的神經迴路準備就位開始接受、處理。單字解碼成音素,語言系統自動進行處理,閱讀代碼(reading code)就破解了。
這本書也明白告訴我們,閱讀過程是由解碼與理解兩大支柱所構成的。讀寫障礙的孩子之所以可能是非常聰明而且深具學習動機,卻在學習的過程遇到層出不窮的閱讀問題,並連帶的影響其拼字能力、檢索文字、字發音清晰度和事實的記憶,甚至被誤認為智能不足,主因是語音缺陷阻擋了解碼,妨礙了字詞的辨識,阻斷應用高階的理解技能去取得字詞的意義。可以說「讀寫障礙」的患者是如假包換的無「印」良品。在原始部落社會,讀寫障礙的患者可以是以「武功」打天下的英雄,而在一個重視文字與符碼的現代,生不逢辰的他們備受困擾,很難以「文治」來取得利基。
拜現代科技功能性磁振造影(fMRI)之賜,我們可以清晰的看到「腦」在閱讀,至少已識別出兵分三路兩組負責閱讀的神經徑路。一組路線是針對初學閱讀(beginning reading),是緩慢而善於分析,包括頂─顳葉區和額葉的表達語言布洛卡氏區(Broca s area),能夠將字的拼字、發音與字義分析瞭解,並永遠儲存於快速途徑,也就是第二組閱讀熟練者所依賴的枕─顳葉區,只要一看到被印刷出來的字,這個字的字形及其相關訊息,立即自動活化起來。正常的人在閱讀時,左側後腦的神經系統包括頂─顳葉區與枕─顳葉區是活化的,而讀寫障礙的患者後腦閱讀系統活化不足,而前腦布洛卡氏區反而代償性的過度活化。如此透徹的研究結果明白顯示讀寫障礙的核心問題在於語音,將印刷文字轉換成聲音的功能障礙,在患者被要求將文字連結在聲音時,確實看到了迴路故障之證據。作者更進一步應用fMRI的「觀音」功能,讓孩子接受閱讀實驗計畫,也證明及早接受有效介入的孩子,有可能發展成正確與流暢兩者兼具的閱讀者。
譯者呂翠華教授畢業於中央大學中文系,並獲得美國愛荷華大學特殊教育博士,現在擔任中華民國學習障礙協會常務監事,有了這樣跨專業深厚的學術背景與文學才華,才能以洗練流暢的文筆,將深奧的腦神經科學以及繁複的醫學治療過程,精準正確的翻譯出來,達到「信、實、美」的境界,成為神經科學專家、教育先進,甚至家長、一般民眾雅俗共賞的好書,對於國內讀寫障礙孩子的治療與教育更點燃了一盞明燈。日本學者的研究,無論在漢語系或 名文字,讀寫障礙的罹患率皆比英語圈來得少,我個人有興趣的是到底是因為初學閱讀頂─顳區處理漢字與 名相對單純的音素比較不會出現障礙呢?還是熟讀閱讀之枕─顳區認識象形文字的漢語字形比較容易呢?也許值得國內外學者專家更進一步探討研究。
最後以蔡琴傳唱至今的名曲〈讀你〉來祝福讀寫障礙的患者都能戰勝讀寫障礙:「讀你千遍也不厭倦,讀你的感覺像春天。喜悅的經典,美麗的句點」。
王本榮
慈濟大學校長 小兒科教授